作者:舒雅.达 发布:2017-03-01 点击:4912
《雪狮蓝绿色的鬃毛》的作者,确切地说是记录者,舒雅·达,是一位美国的犹太人、诗人、喇嘛,在1960年代是颓废而叛逆的嬉皮士,1970年代以后其心智突然转向,成为大圆满隆钦宁提传承的教徒。
在二十多年的学习修行中,将他从西藏四大教派导师们他的诸位上师、那些远在国外的西藏喇嘛之处收集了许多故事,集成本书,内容充满诙谐、任运自在的西藏智慧故事,隐喻大成就者的开悟之道。读者可随机启发,自我省思,把心智转向内心体悟,而终至获得精神的解脱。
“这些奇异精彩的故事都带有精神的意义,唤出宁静、轻松自在和古怪离奇的气氛,显出峻峭喜马拉雅山的自由和超越。”
竹巴昆烈是竹巴噶举传承中一位不合常理的瑜伽士,这位神圣狂人,以一个对于欺骗与伪善绝不妥协、绝不遮掩者的形象,活在人们感性的记忆里,对于寺庙中的种种,他更是毫不放过。他也是位众人崇敬的成就者兼诗人。
有一次,竹巴昆烈无事可做,走进一个寺院的大集会中。那是个吉祥的场合,僧众们都聚集在寺庙中庭念诵《金刚经》──一部阐释空性的究竟智慧的经典。
虽然竹巴昆烈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但开心的举止与真实心灵的仪容使他与众不同。直至今日,许多人都在找寻竹巴昆烈所具有的崇高的内在宁静与成就。
在持诵大乘智慧经典的庄严、宏亮声中,竹巴昆烈攀上庭院中央的旗杆上,大家都看到了。然后,他端坐在旗杆上,拍动双臂,像乌鸦般地叫着──如往昔般,制造出一场不小的骚动。他开始模仿僧人念经。
那些尊贵的喇嘛们大怒,一致以传统的方式祈求能镇压这场骚动。“愿以此经的力量,让这个恶作剧的乞丐下来。”他们抑扬顿挫地吟唱。竹巴似乎也很听话地开始戏剧性地下降。
僧家们继续唱诵:“愿以我们专注念诵这部经书的力量,让这蓄意不良的乞丐下来。”立刻,那位压抑不住的神圣狂人再度升上旗杆上。
“鹦鹉是无法专注的,鹦鹉学语是无法了解真义的。”疯狂瑜伽士格格地笑着。
玛千(Machen)在藏语中意思是厨师。
匿名的圣者,也就是为大家所知的瑜伽隐士,偶尔会在我们之间被发觉──虽然这些发现常常来得太晚了!
在古西藏一座大寺院有个饭头僧叫做“玛千拉”,他夜寝于厨房,除了锅盘外一无所有。由于无私的服务奉献,他证得了至高的宁静,那是其他每日饮用他准备的茶饭的喇嘛们所要寻找的。玛千拉很早就不再苦修,放弃了哲理的研读和复杂的仪轨形式,放弃所有以自我为中心的努力,个人的偏见及好强的奋争;他满足于服务师兄弟,藉着对佛陀的服务来表达他的感恩心。
无论玛千拉在做什么,都好像开悟者,本尊亲自在他的旁边或他身内,帮他完成所有的事情。正因为不焦虑心灵的进展,饭头僧也不觉得须要做正式的祈祷或禅修,并且一切行为都无惑无误。全然地奉献,不偏私地接受一切,这个单纯的喇嘛经历每事每物仿佛都是一味;他既不为执著也不为嗔恨所困扰;他不介意别人的批评,也不寻求赞美,只是将每件该做的事情尽力做好,仿佛那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整个寺院就靠着那口巨大的铸铁锅子,在厨房里不断地炖熬简单又营养的食物来维持。风干的牦牛肉条挂在熏黑了的梁柱上,热腾腾的奶茶以及好配料总是货源充裕。那些有学问的僧人从未猜到那位混于他们当中谦虚的厨子是谁,他们的修行、健康和行为举止都非常兴盛,世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佛教团体可以与其比拟。然而,这些通常都归诸于他们辉煌的寺院仪式,并且也归于寺僧日常行为的纯净。
几十年后,当满脸皱纹的老厨子终于往生了,好几位杰出的帮手还都留在他的厨房,他们全都宣声他而且仅有他一人──这位单纯朴实的老人──是他们的根本上师。寺院为玛千拉举行一场喇嘛的葬礼及合宜的火葬,虽然他也一定会同样满足于被天葬──弃尸于荒郊坟场,供做豺狼的食物。葬礼时彩虹光环绕在玛千拉喇嘛荼毗木上方;在骨灰中现出了神圣的舍利子和咒言的种子字(咒言浮现在他的骨头上)。到这时,每个人才了解到一位隐名的圣人曾生活在他们之中,只是没被认出罢了。
玛千拉的故事显示着:开悟之道远比仅是遵从仪式更深奥。然而,从那寺院后来传出的故事都说,大悲观世音和圣救度母的名号总是挂在那个谦卑的老厨子嘴上。另有人猜测,以他心智之眼,即使是在他永不倦怠地刷洗锅盘时,他总是在心中、头上保持着他修观的本尊形象。
又有人宣称:在证得了与他的上师无二无别后,他从不曾刻意去培养、发展或转换任何事情。当日常生活上各种境界呈现时,他都能当下直心回应。在此娑婆世间,他已超越所有修行的方法,享有彼岸开悟之乐。
至今,他仍以玛千拉之名而被怀念着:那位滋养无数人的厨子。
华智仁波切,在聂塘地方教授《入菩萨行论》时,有一位老人供养他一块铸成马蹄形的银子。老人没有什么财产,但因为对华智仁波切生起极大信心,他知道供养是有大功德的。
一星期的教学之后,华智离开那一带。一个小偷曾看见华智收受那银块,就跟着他想伺机偷窃。
华智独自走着,只想在星光下度过几个宁静的晚上。就在那一夜,当华智入睡后,小偷趁着黑暗潜近身来,华智身旁放着一个小布肩袋,和一把陶制茶壶。小偷小心翼翼地开始搜查他的肩袋。
他手摸索的声音惊醒了喇嘛,后者叫道:“喂!喂!你在做什么?在我的衣服里找什么?”
小偷迅速地回说:“有人给你一块银子,快拿出来给我!”
“唉!”这位上师叫着:“看你把自己的生命搞得一团糟,像个疯子般地东奔西跑!你跑这么远来,就只为了那银块,可怜的傻瓜!听着:现在赶快去,天亮时你就可到达我坐的那块草地……银子就在那附近。我拿它当石头来垫我的茶壶。在营火灰烬中找吧!”
小偷很怀疑,但看银子又不在华智的行囊中;但银子被抛弃在营火里,对他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无论如何,他还是回去找。当他来到上师教学的地点,在火圈的石堆中找到了银块。
小偷大为惊异,感叹地说:“天啊!这个华智是一位真正的喇嘛,丝毫没有世俗物质的执著,而我蓄意向他偷东西,得到的也只是造恶业,现在我肯定我一定会下地狱。”他非常懊悔地再度去找华智。当他终于找到华智时,上师向他招呼说:“你又来了,真是疯狂!我已经告诉你到哪里去找你要的东西,现在你又来要什么?”
小偷非常激动,呜咽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找到了银子,但是我不能认出您这么一位大成就者,我已犯了罪!我那时原是要鞭打您,并抢走您所有的东西!现在我向您忏悔,并乞请您的原谅。”
华智劝慰他说:“不需要向我忏悔或要求原谅,只要以善心常向三宝(佛、法、僧)祈请就行了。”
后来,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后,他们捉住那小偷,并鞭打他。华智仁波切大声责备他们:“如果你们伤害了我的弟子,那就好像你们伤害了我一样,放开他吧!”
在佛教国家里行之已久的习俗,是虔诚信徒会邀请博学僧侣们到他们家里来诵经,有时数天,有时数周,或者更长的时间。此诵经之美德,将能帮助主人累积善业和福德,保存教义,并传播佛法,以期证得开悟。
有一次,一位宁玛派的喇嘛坐在一户人家的佛堂内应主人的要求,一连几天大声念诵大乘经典和大圆满的密续。因为他不太会念,所以这些深奥的经典被他结结巴巴地念错不少字。习俗上都是要快速地念诵(反正功德主家人很少会去仔细聆听),所以喇嘛并不担心他的缺失。碰到不会的字,他只须更快速低声喃喃地念诵经文。
过了几天,主人家不识字的老祖母走进喇嘛诵经的房间,她很费力地恭恭敬敬在地板上行了三个大礼拜,然后她向喇嘛敬茶,坐下来聆听诵经。
过一阵子,喇嘛停下来喝热腾腾的奶茶。他从他坐的厚毛毯前方雕刻精美的矮桌子上端起有盖的木质茶碗。
老祖母利用这时候开口:“打从我婴儿时到现在,这家子就很幸运,每年在这房间都能听到念诵经典和密续。”她说,“每年尊贵的喇嘛们都会来并且读诵您前面的那部经。不论我在房子什么地方,都会听到同一个名字'惹炯,惹炯’不断地被重复提到。但是,尊贵的喇嘛,您似乎不曾诵到'惹炯’这尊贵的名字。有没有可能,也许是您读得不好呢?或者是我这老祖母听力衰退了?”
那个并非最好的喇嘛,很圆滑地回答:“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亲爱的老妈妈,一点问题也没有。事实上,我们才正要诵到'惹炯’的那段经文!”然后他很伶俐地翻到下一页,继续念诵,每四句就重复一次“惹炯”的名字,抑扬顿挫地念着,以便使老妈妈高兴。
老祖母笑了,赞同似地点着头,继续数着她的念珠,很满意功德正被累积,并且世上一切顺遂。
从前有一个惧内的农人叫多杰,他是个为了三餐而耕种的穷人,他与唠叨的妻子住在中藏的南部。多杰经常盼望神能让他唠叨不休的妻子住口,这便是他最大的愿望。
有天早晨他正在石砾累累的麦田里耕种,他突然看到一位女神站在一块大圆石后面。多杰虽然不知道祂是哪一尊天神,但他直觉地还是祈求祂的加持,恳请赐与保护与长寿。
祂应允将满足他的三个愿望。之后,才一眨眼,祂就消失了。多杰不知如何是好,放下锄头,就走回家去。天色还早,他知道现在回去,他亲爱的妻子,贝玛拉,一定会痛骂他一番;但是他又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她那位庄严华丽的女神以及他的三个愿望。他是一定要小心谨慎地思考整件事情,并且善为利用这意外的恩赐。
当多杰走近他们的石头小屋时,贝玛拉出现在门口。她立刻开始痛骂他是个懒惰又一无是处的人,连两张口都喂不饱了,更别说要养一大家人。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诘问并骂他──当然是西藏的俚语──游荡汉、米袋、大马铃薯鼻(他的鼻子的确是巨大!)。
一直压抑着脾气的多杰,突然震怒起来。“我希望我又大又丑的鼻子塞满你整个厨房!”他大叫。瞧啊!他那有名的鼻子的确一直长大,把夫妻二人挤到粗糙的墙边,动弹不得。
贝玛拉大叫救命,多杰不自主地喊说:“我希望我没有这个鼻子!”愿望立刻又兑现了。他的脸上现出一个大裂孔──以前唯一令他出名的大鼻子的所在处,突然只剩下两个窟窿,那原本是两个鼻孔的地方呀!
贝玛拉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丈夫,立刻安静下来。多杰很快地了解到自己的惨相,非常惨烈地叫着:“我但愿我没有在田里碰到那要命的女神!”
就这样,三个荒唐的愿望都用尽了,可怜愚昧的多杰又回到了他原来的情况。
更甚者,他太太在这件事之后很多天一直刻薄地责骂他浪费了三个珍贵的愿望,这一切只有徒增对他的侮辱与伤害。“它们原可以带给我们无穷尽的好处啊!”她哀叹着,“我们应该是可以很富有的啊!”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热烈地祈求,如何奋力地搜遍他们那块微不足道小田地四周围无数圆石,不用说,那神圣的天神都不再出现。这对不幸的夫妇不快乐地过完一生。
有一次,印度僧人亿耳努力地学禅坐,很精进地,日复一日,却似乎毫无进步。
在困扰之下,亿耳觉得他试着放松的努力徒然增加自己的紧张,而且他愈努力要专注、控制散乱的念头,念头就愈多。他就去请教佛陀──最卓越的禅坐大师──这问题,表明他的挫折感。
“你还记得你年轻未出家前是怎么弹琵琶的吗?”佛陀问他。如同每一个伟大的导师,佛陀非常清楚每个弟子的过往,眼前这位比丘的确来自乐匠阶级。
“什么时候的音乐最美妙,是弦紧绷呢?或是弦松弛的时候?”佛陀平静地询问。
“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尊贵的佛,中道与平衡永远是最理想的。”
“修禅定正是如此,年青的比丘,”佛陀宣说,“同样的,你必须调整心的松和紧,慢慢地找出最适合你的情况。不要过分担心进步的问题,持之以恒是成功的密诀。练习,练习,还是练习!”
关于禅定的修行,西藏施身法祖师,玛吉拉准唱道:
只要安住于自然状态中,
为何尝试在空中打结呢?
先松松地上紧,
再松松地放宽──
不执守于一切。
当它走时,就让它走。
宽坦安住在你当下之中。
在佛陀之世约千年之后,有位伟大的大乘佛法哲学家兼知识论专家,名叫月官和一位同时期无与伦比的哲学家月称,籍由讲、著、辩,他们两人一起使“中道”教义思想凌驾印度各学派之哲学。
月官的前一世是位受教育的印度人,他受到了大慈悲者观世音菩萨的眷顾加持,升起了无我的大悲与无缘的大慈。
从前有位博学的大师,他后来转世为月官。大师与一位非佛教徒的学者辩论并获胜了,失败的对手很尊敬地提出他切实有力的看法。他说佛教班智达较卓越的逻辑辩论完全是靠他的聪明才智,因此,只要善于辩论的人都会赢得胜利。
“仅是赢了一场辩论,又如何能决定性地证明佛教观点的优越呢?那只能证明谁是个较优异的辩论师罢了。”对手抗议地说。
那位非佛教徒接着又说,他不相信能有确切的证据来支持转世的教理,因此对整个业力、因果的教法也提出疑问。“如果没有前生的证据,我们如何能相信有来生?”他说:“如果能证明转世确实存在,我和我的所有学生都将会改而追随佛陀的。”
慈悲的佛教班智达想了片刻,然后说:“我将死掉,并刻意以某种方式转世来证明轮回是可能的。请国王来做证吧!你就可以得到你要的证据了。”
他的对手既惊讶又感动于这位佛教上师对自己坚定的宗教信仰无我的奉献。他默默同意,虽然他不相信这个佛教徒会真正以自己最终的死亡,让这出戏剧达到合逻辑的结论。
佛教大师要求国王和他的老师们,将他的尸体保存在密闭的铜棺内。之后,这位班智达在他自己的前额用硃丹做记号,在口内含了一颗珍珠,躺下来准备死亡,瞬间,他就辞世了。
由于完全了知生死的幻象,这位佛教大师立刻如他所愿转生为当地一位班智达的儿子。幼童出生时有许多吉祥的征兆,其中包括:婴孩的眉间有硃红的记号,而且口中含有珍珠。
这些奇迹引起宫廷教师们的注意,并转告国王。
于是国王传唤了那位异教徒学者和其他证人,命令人将密封的铜棺在他们面前打开。珍珠已从圆寂的班智达口中消失,硃丹的记号也不见了,却在那无争议的转世者额前清晰可见。
那位异教徒大师完全信服了,带领他的弟子皈依了佛法。他经常以那位佛教班智达如何舍弃自己的生命,使他人都能找到正道的故事来启发他的弟子。
幼童长大后,就是有名的月官大师。他曾以和龙树菩萨法嗣月称在那烂陀有七整年的公开辩论而闻名。这场辩论最后不分胜负,彼此大笑发现:月官每夜都亲受他的保护尊观世音菩萨的加持,才能回答月称机智具挑战性的问题,而他的对手月称同时也从他自己的本尊文殊菩萨处得到加持。
西元十世纪,印度佛教大师那若巴是比哈尔邦那澜陀大学的博学的方丈。在金刚瑜伽母点醒他,他的文采知识胜过他对佛法精神的了解之后,他不再被知识分子生活的愉悦所迷惑,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崇高的地位和寺院的生活形式。取而代之的,他找到了业缘注定的上师──帝洛巴,一位住在孟加拉自在的成就者(瑜伽行者)。
帝洛巴在以鞋子掴那若巴的面颊之前,曾给那若巴计十二项艰难的考验,在那一掴之下,那若巴证悟了大手印──那是内具的绝对实相。那若巴后来成为译师玛尔巴的上师,而玛尔巴又是米拉日巴的上师。
帝洛巴住在一条河边,靠稻谷残屑以及他亲手捕捉到的活鱼为生。那若巴第一次遇到他是在河岸边,那是一个早晨,帝洛巴披戴着破烂的棉布衣,眼睛充满血丝。
那若巴顶礼后,绕行于自在的疯狂瑜伽士旁,并恭敬地向他求法。
“你在寻求什么,那若巴?”帝洛巴问他。
“我在找寻开悟的自在。”这位班智达回答。
“你希望从什么解脱,那若巴?”狂瑜伽士又问。
“尊主啊!我希望从各事各物中解脱。”弟子回答说。
“不是外来的东西束缚纠缠你,那若巴,”帝洛巴断言,“是执着束缚了你,只要放弃执着,当下就自在了!”
听到这些简单的话,那若巴顿悟了。
之后,帝洛巴唱了一首歌:
有执着处,就有痛苦;
有偏见时,就有限制。
观念存在处,二元对立;
二元分别,暗含无明。
不要思维、计划或寻求了悟,
不外求物。
清明而无垢,
自觉自然生,
并能疗形劳。
安住于不移、不造作,
任运自成。
周利槃陀伽,扫地大师,生于舍利国一个婆罗门家庭,他的反应非常迟钝,连他父亲都无法教会他世袭的婆罗门宗教习俗,槃陀伽甚至连一行印度教圣典《吠陀经》都记不得,他既不会读也不会写。
槃陀伽的哥哥却很聪明并博学有礼,得到所有婆罗门徒的喜爱。当他们的老父死后,兄弟二人遇到一些佛陀的弟子,不久,哥哥就出家为比丘,槃陀伽被认为太笨不适于出家,只好独自龌龊地住在附近。
有一天,槃陀伽的哥哥鼓励他去求阿难(佛陀的侍者),让他出家。槃陀伽回答:“像我这样低能的人,如何能渴望加入殊胜的佛陀僧团呢?我甚至连最简单的偈颂也记不住,每个人都知道我愚笨无比。”
哥哥很同情地说:“槃陀伽弟弟,在佛陀慈悲为怀的教义下,社会地位和学习能力并不重要,高贵广大的心量才是最重要的,你一样也可以入门修道的,你自己去请示佛陀吧!”
槃陀伽很恭敬地来到佛陀及其弟子阿难面前,全知的佛陀洞悉槃陀伽谦卑和纯净的心,就在祇孤独园,要阿难尊者为槃陀伽剃度出家。
阿难教槃陀伽这么一个偈颂:
诸恶莫作,使自己免于邪恶的思想;
众善奉行,
莫执自我,
正念、正知、正命,
则能免于伤害、烦恼,
这就是诸佛教示。
三个月后,可怜的槃陀伽仍然记不得这么一个偈子,而所有其他的新出家众早就把整章经典背熟了,就连当地的牧羊人也都熟知这简单的偈颂和好几个其他的偈子。
槃陀伽很丧气地去见阿难尊者,恳请其他的教法及指示。而阿难也发现自己无法教导他,阿难说:“如果一个人无法学习并记忆任何事物,出家的目的是什么呢?”于是尊者祝福他之后,就让他走了。槃陀伽独自坐在祇孤独园外伤心,直到佛陀隔天亲自发现了他。
慈悲的佛陀直觉地了解所有发生的事情。槃陀伽禀告佛说:“世尊,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也不是一个好比丘,这究竟错在哪里?我有什么恶业呢?”
佛陀告诉他:因为他前世是一个过度矜持的婆罗门学者,在那一世,他无情地诋毁其他学者的教义,只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并假称有神通,所以这世槃陀伽便要受苦且缺乏智慧。
槃陀伽说:“打从我小时,老师们都骂我愚笨,如此笨的人要怎样才能变成聪明呢?”
佛陀以偈颂回答:
宁为智者所轻,也不受幼童之赞,
自知己为幼童者,实为智者;
自夸聪明者,实是幼稚笨者。
既然连博学多闻的阿难都无法教会这愚笨的比丘,佛陀就亲自教他。佛陀要他勤快地打扫寺院来清除业障,同时要边扫边念诵、思维两句话:“拂尘、扫垢。”槃陀伽每日也要帮其他比丘们擦拭鞋子。
“槃陀伽,你能擦鞋子吗?”佛陀问他,“你能扫寺院吗?”
槃陀伽回答:“世尊,我可以学习扫地和擦拭,但我无法记得那两句法语。”
佛陀要他跟着自己复诵那简单的两句:“拂尘、扫垢。”一再又一再地一起复诵。槃陀伽终于好像铭记在心了,然后佛陀为他祝福后离开了。
但当槃陀伽开始扫寺院时,他仍无法记得佛陀亲自教他的简单两句话;幸而阿难尊者在庭院,槃陀伽就请尊者在他勤劳工作时,能偶尔提醒他应该念诵的句子。最后,他终于记熟了这简单的偈子,而能一边工作一边思维了。
擦拭比丘们的鞋子对这愚痴的比丘而言是另一个障碍。槃陀伽现在做这件新工作时,他无法记得那两句在他前一项工作时所背起来的话,但是,耐心的阿难又再度教导他。槃陀伽的确是整个佛教僧团里最迟钝的一员。
慈悲的佛陀以他神力加持,使寺院的灰尘无穷尽,好让槃陀伽不停地忙,他同样也加持着比丘们鞋上的泥土。用这个方法,睿智的佛陀增长了勤勉、虔敬的槃陀伽的修行。只要还有事做,槃陀伽就不断地清洁,同时谨慎地将佛陀的教诲记在心上──“拂尘、扫垢”变成了他的真言。
许多人笑这位愚“不文明用语”的家伙,却也不得不赞叹他的信心与勤勉。而有智慧的人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比丘──虽然有先天上的不足,却是认真在清除业障、寻求开悟。
槃陀伽很认真地工作,照佛陀的交代,恭敬虔诚地扫地擦鞋。更且,在他将佛陀要他背熟的几个字再三思考后,他开始更深一层地去探究它的意义。虽然寺院的灰尘是无穷尽,然而他的觉观也在他心灵深处开始绽放。
“佛陀的意思是指外在的尘垢呢?或是内在的尘垢?”他沉思:“什么是外在的尘垢?什么是内在的染污?我的业障在哪儿?”以这种方法,这位愚笨的扫庙僧──佛陀弟子中最“不文明用语”的一位──开始在他日常杂物中开始禅修。
有一天槃陀伽静静地在扫庙的同时自我观照,佛陀所开示的一个偈颂很自然地从他心中升起,其实那些句子就算他曾听过,也不可能记得,更别说要熟背它:
尘是执着,而非泥尘,
智者弃之;
垢是瞋恨,而非泥垢,
智者弃之;
尘垢是无明,此外无他;
智者清除此污垢与障碍,
即得解脱。
因为这瞬间浮现的偈颂,槃陀伽了解到贪、瞋和痴三毒是轮回的根本,他打破了自我的幻象,一切迷惑的根本。
突然间,愚“不文明用语”的槃陀伽高声呼叫:“看到了,我清楚地看见了。敬礼世尊!”因为在那当下,手执扫帚,他透视幻象而证得开悟。
精进禅修许多年后,槃陀伽成为十六罗汉之一,广为弘扬佛陀的教法。每个人都很惊异僧团中最笨的比丘,竟能达到如此崇高的心灵成就。有一次,当槃陀伽阿罗汉正教导十二个心存疑惑的比丘尼和一大群无尽数的在家人时,其中一万二千人立刻证得不同层次的开悟。
又有一次,佛陀接受一位医生午餐的供养,全部的比丘,除了扫庙僧槃陀伽外都被邀请了。然而佛陀在他座位旁摆了一个座位给槃陀伽,并直到这位没受教育的阿罗汉被请来坐在适当位子后才肯受食。
佛陀亲口说,在他众多弟子中,最擅于转换他人心念的是善良的阿罗汉槃陀伽──扫地大师。时至今天,据说那些无法记忆或了解佛陀教法的人,若能全心全意地向槃陀伽祈请,都能开展他们的心智能力。槃陀伽印证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对于内心的开发,真诚的心灵修持远比仅是智能知识更为重要。
诺西隆多是华智仁波切的大弟子。他在野外修行时,与上师学习“大圆满”的理论和修法达二十五年之久。
法身是指佛的无形无色之身,就是究竟真理,是实相或万法本具之体性。金刚萨埵身白色,是代表净业的佛菩萨。觉性与空性是一种明亮、无我的开放态度,也是觉醒的心所具有的明、空二性。米拉日巴曾唱到:
佛性无法假外求,
禅观自性才是道。
佛性意指我们的真实本性所具本来圆满和超越的特质。
有一次,华智仁波切与几个弟子住在一个野外隐蔽叫做那冲的地方。他习惯每天黄昏时,仰卧着,向上凝视,修大圆满的“凝视天空瑜伽”。那是一个非常殊胜的禅修法门,是要让一个人的心与无尽的虚空合一。
有一天,华智又在做这样的禅修时,唤来了就在附近的诺西隆多;华智问他是否还未了悟自心本性,弟子据实回答:“还未。”
然后华智说:“不用担心,事实上,没有什么你不懂的。先别管它!”上师咯咯地笑着,然后两人继续修禅。
诺西隆多曾重复做过一个梦:梦中,华智仁波切为他解开了一团巨大如山的黑线,在线团中心现出一尊金质的金刚萨埵佛像。
有一晚,华智又把隆多叫来了,要他躺在身边。“现在我们要揭开一切了,”他保证道:保持清醒!”
他们一起向上凝视,望入浩瀚无边、空无一物的虚空。远处有佐钦寺的狗在叫。
札·华智对诺西隆多说:“亲爱的朋友,你听到狗的叫声吗?”
“有!”隆多回答他。
“那就对了!”上师大叫道。他又问:“你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
隆多肯定地回答了。
华智叫道:“就是这样!那就是本然具足的觉醒的明觉、佛性。不要看别的地方!”
就在那时,黄昏当中,隆多超越对立的智慧之眼打开了。在那一刹那,他的心与法身紧密结合,对于眼前一切所见无复更须知晓或得到的。他喜极而泣,就这样,诺西隆多便由边见执取之网中完全解脱;他认出并当下体悟到了超越对立的明、空二性。从那时起,佛性与他的明觉便合一不分,他直接了悟到万法均是佛性之显现,无偏无碍。
如密续经典《本尊之王》中所宣说:
在经教的“因”乘,一切众生皆具成佛之因。
在密续的“果”乘,众生内具明觉之本质即佛果。
几年后,诺西隆多重提此事,并引用龙钦巴的法语做为结论:
万法皆具本然佛性,
了知即是法性觉醒,
六根自然无有造作,
成就即自在大圆满;
随喜但拥万事万物,
不忘留其本来面目,
碌碌之心亦住其中。
多珠钦寺是位在西藏康地居民稀疏之处的一座寺庙。它是全能之晋美林巴大圆满教法,也就是龙钦心髓的主要中心之一。晋美嘉威纽固和第一世的多珠钦仁波切是晋美林巴最主要的弟子,而他们的弟子则是华智仁波切。
能力具足的大师,在迁识瑜伽,又名颇瓦法上有成就者,可以由临终者之头顶顶门处,迁引亡者神识再生于佛土,佛土也就是天国,或称净土。在迁识的过程中,有些特别的外显与内隐现象会发生,这些特定的现象,象征着迁识过程的成功。
有一天,有位老妇人死了,停放床上。他的遗族看到三个流浪汉走过──一个年老的,一个中年的和一个年轻的。因为这褴褛的三个人穿着褐红色袍子,类似佛教僧众的颜色,所以就被请进去;或许,他们是流浪的瑜伽士,付些钱,可以请他们帮死者修一些合适的法。
主人是个牧羊人,很恭敬地询问:“您们能帮我过世的母亲吗?这附近没有出家人,我们会供养您们。”
那位最年长的行脚僧答道:“我们不需要供养,只要食物就行了。我们会做所需的事情,来帮助你的老母亲解脱到佛的净土。”他们三个人开始做修法须用的食子──多玛,准备着要修“大圆满心要”的仪式。
那一家人注意到,这三个衣著褴褛的人,似乎很清楚他们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说到的净土仿佛他们曾亲临般。在惊讶下,全家人保持安静并且准备着青稞粉、水、奶油、谷、香以及那三个人所需要的其它东西。看来他们过世的母亲是会有个像样的葬礼!
“谁会想到这些穷流浪汉会正好出现来帮我们忙呢?”那家人庆幸着他们意料不到的好运,“至少他们知道怎样摆个内行的样子。”
最年轻的那位瑜伽士蹲在炉火边,以熟练的手法塑做供养用的多玛。这家人的女儿在厨房工作,发现那年轻人在脚边,就很不礼貌地像对待任何普通的乞丐那样,很粗暴地要他滚开到另一边去,“如果能请到真正的喇嘛,”这年轻女子心想:“我就不需要忍受这三个流浪汉。唉!至少他们能摆个模样修法超度。”
那个年轻的喇嘛清清楚楚地知道她闪过的念头。他很温和地笑笑,并保持沉默,谦虚地工作着。很快地,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当那三个瑜伽士开始修法时,屋中似乎充满一股敬畏的肃穆。屋子上方出现了一道彩虹,同时,一些头发从尸体的头上落下来,死者的梵穴有些突起,神识就从那儿跃出并转生到佛的净土。全家人都大吃一惊,他们从未料到会有如此神奇的结果!
“您们已创造了一个奇迹!”牧羊人呼叫着,“为了表示感恩,我们将供养您们三匹马和一头牦牛,让您们旅途方便些。”
最年轻的那位喇嘛直率地说:“我们不需要马匹和牦牛或任何能载重的动物,三匹马只是多了三匹马的烦恼罢了!我们也不需任何供养做为替死者修法的报酬;就算你们把全部财产都给了我们,我们要它来做什么呢?”
主人殷勤地邀请他们留下来,修法三个月、三个星期,或至少三天。接着他恭敬地询问年轻的喇嘛,他的同伴到底是谁,因为很明显地,他们并非三个寻常的出家人。
年轻的喇嘛回答说:“你是否听过晋美林巴出名的法嗣──多珠钦仁波切?”牧羊人被震慑住了,踌躇半天,他不揣冒昧地问另一位尊贵喇嘛的姓名。“那是鼎鼎有名的大圆满大师晋美嘉威纽固本人。”年轻的喇嘛说道,却忽略不提他自己的名字。
刹那间,全家人都跪拜在泥土地上顶礼,乞请原谅他们的无知,且因不舍得与这三位大成就者分离,他们陪着喇嘛们走了一天的路。
那年轻的喇嘛正是证悟的云游僧华智仁波切。他的创作和完美无缺的正直至今仍激励着我们。
梭杨布(Swayambu)是尼泊尔加德满都山谷中的朝圣之地,这灵地曾有一佛塔奇迹般地从地底浮出。直到最近,已圆寂的萨秋仁波切仍是此处喇嘛的领袖。
金刚杵是小如朝廷所用之笏的法器,形状犹如小型的双头杵,它象征着佛的心,究竟的真实。大手印则是最高的真理。
年老的喇嘛松朶是萨秋仁波切的侍者。在他寻求开悟的许多年中,上师传给他很多心要(意指由上师直接传授给弟子的口传教法),他整日以祈祷、禅修和绕行圣地梭杨布的佛塔来供养上师。
一夜,松朶梦见他骑在一头巨大的白色大象上,手持一束五彩缤纷的花。当他叙述这个梦给上师听时,萨秋仁波切告诉他:“这象征着你的障碍已真正清净了,开悟的种子正在萌芽。”
几天后,松朶又做了一个逼真的梦,使他联想到他的上师。一个喇嘛高立在寺院屋顶的上方,递给他一根金色灿烂的金刚杵,而一条彩虹颜色并且很长的丝带将金刚杵和梭杨布山丘上佛塔闪闪发亮的塔尖连结在一起。当他禀告萨秋仁波切这一切,上师解释着:“现在,我所教过你的一切已经绽放了,智慧已经转移到你的双手。当我不在这儿后,你将会了悟到大手印的究竟意义。”
松朶喇嘛对上师的话很疑惑。不久之后,萨秋仁波切圆寂了,这时年老的松朶才了解到上师话中之意。
在萨秋仁波切圆寂那一年,当地信徒在萨秋仁波切的庙举行盛大的法会,来祈请并持诵数百万计的真言。专心于修法的一个早晨,松朶喇嘛突然了悟到本具的佛性,并得到解脱。“为何我从前没有看到?”他惊呼:“它就在我的眼前啊!”
每件事情似乎都不一样了。当太阳从雪山山顶升起时,他啜着茶。从此,不论他从事什么工作,没有一件事会影响他内在的明觉。
松朶喇嘛不再寻找真理,因为真理证悟与他同在。
顿悟是一种开悟的现象,与佛教禅宗一样,在金刚乘密续教法中的快速道,亦见此一记载。一位证悟具格的上师,能唤醒一成熟弟子的真如本性,就有如一位切割钻石的专家,用金刚刀切割具微细瑕疵的多晶面宝石,使其于瞬间无遗地闪现与展露各个面。上师们也常会用一些惊人之方来震惊弟子,以唤醒弟子们更深层的内在真实,而这些方法常是超乎日常想像能力之外的!掘藏师是神秘者,他们的心灵视觉可以引领他们去发掘埋藏数世纪之久的密续教法。
乃丹秋林于西元一九五九年离开西藏,他被认证为十九世纪掘藏师秋吉林巴的转世。晚年住在北印度的喜马羌帕德斯,他在毕尔建立秋林寺后圆寂。
年轻时,乃丹秋林就像许多转世喇嘛(珠古──即转世活佛)般的早熟,对自己的学识和聪明才智极端骄傲。当时他正跟随东藏最伟大的上师之一蒋扬钦哲仁波切(也称秋吉罗卓),直接学习和修行。
充满年轻骄气,乃丹秋林决定骑马长途跋涉到首都拉萨,为了和有学问的格鲁巴(格鲁巴又称黄教,乃西藏佛教四大教派之一)格西(即神学博士之意)以及辩论师一较高下,他要露两下给他们看。
他开始为长途旅程做准备。然而当乃丹秋林正式向上师请示允许他前往拉萨以及启程时必须的加持时,蒋扬钦哲告诉年轻的秋林:“去拉萨是很好的,但再等一阵子吧!”
几天后,蒋扬钦哲举行一场重要的金刚乘灌顶。秋林活佛那天凑巧腹痛得厉害。当尊贵、银发的钦哲仁波切以他惯有的威严沿着那排重要的喇嘛与转世活佛们走过来,他把金色神圣的灌顶宝瓶直接放在年轻的秋林头上加持,然后,令每个人大吃一惊地,他用脚踢乃丹秋林的小腹。
秋林因胀气而腹痛得厉害,突然间放了一声响屁──这在寺院内极不适合,更别说当着这么多大修行者面前。年轻的秋林羞愧得无地自容。
钦哲仁波切以右手食指指着面红耳赤的年轻活佛,大叫:“就是那个!”
因为男孩的心在那刹那已全无世俗概念的造作,乃丹秋林突然从迷惑、如梦幻、二元对立的存在中觉醒,而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
秋林仁波切自己后来追忆起这段故事,指出从那时起他就不曾失去那深邃的觉悟,他也不曾去拉萨参加公开辩论,因为他不再需要对任何人证明任何事情。
有一次,华智仁波切,在东藏札竺喀(石渠)北边勾娄的大草原走着,遇到一个可怜的女人带着三个小孩,小孩的父亲刚被一头巨大的红熊噬死。那可怜的寡妇扯着头发啼哭不已。
华智问她要往何处去,她向面前这位褴褛的流浪汉哭诉她悲惨的遭遇后说:“我必须到札竺喀(石渠)去为我的孩子们乞讨食物。那里将有一场大法会,乞食应该会丰盛些。”
“唉呀!路途很遥远,”华智慈悲地说,“你别自己走,我也是要去那里,我可以沿途帮你些忙,我们一起走吧!”
他们这样走了很多天。晚上就睡在星光闪烁的夜空下,华智会把一个或二个小孩放在他旧羊皮袄的褶层中,而妇人则照顾着其他的小孩。白天,华智将一个孩子背在背后,妇人抱着最小的,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则跟在旁边走。每天早晚他们都用营火来准备茶食。
过往的旅人都把他们当成乞丐,没有人知道背上背了个小孩的流浪汉的真正身份,更别提那位丧夫的寡妇。寡妇沿路到村落中乞食,华智也一样做,他们讨得足够的烤青稞粉、牛油、酸乳和牦牛干乳酪,赖以维生。
他们终于来到札竺喀(石渠)。寡妇独自去乞食,华智也一样。
后来,华智似乎有些不悦。妇人问他举止不太寻常的原因。“没什么,我有些事情要办,但这里的闲言闲语使情况变得有点困难。”
“在这儿,您会有什么事要办?”妇人惊讶地问。
华智简短地答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这小家庭很快地来到山坡旁一座寺庙的外围。华智突然停下来,转向妇人说:“我必须进去,过几天你也可以来,我必须到寺庙里去朝圣,我会在那里等你。”
这一点不是妇人心里想听的,此时她已经很习惯于时时围绕着这位新同伴身旁温和、安详、自在的气氛;而且自从与华智同行后,一种无可言喻的宁静和愉快的感受取代了她的哀伤。
她抱怨地说:“别说“不文明用语”话!还是一起走吧,一直到现在您都很和善,千万别丢弃我们!我们可以结婚,至少我可以跟着您,得到您的保护。我不了解为什么,但是我觉得跟您在一起很快乐。”
然而,这位上师已经下了决定,“这行不通。到目前为止,我竭尽所能地帮助你,但这里的人会说闲话。我们不能继续同行了,过几天再来吧!你会在寺院里找到我。”华智踏着坚定的步子走上山丘。妇人和小孩则留在山脚下乞食。
第二天,全山谷都传布着快乐的讯息:“证悟的上师华智仁波切已经到临,他将开示《入菩萨行论》。”所有虔诚的信徒都匆忙赶着去寺院,牦牛上载满食物补给品与帐篷以准备长期停留。
听到这消息,又见到大众的激动,寡妇很高兴。她想:“如此伟大的上师来临,正是我以亡夫之名做功德的最好机会。”于是她拖着三个小孩立刻匆匆赶上寺庙,将乞讨来的东西拿在手上当供养。
当华智仁波切到达寺院时,他吩咐僧众:“请把人们供养我的所有食物收到一旁放;我有位客人不久就会来,会需要这些。”华智从不接受供养,也不积聚任何财富,以此闻名的上师这么说,僧众都很惊讶,但他们只有遵照他的指示来做。
寡妇到了以后,在一大群人的边缘找到一个位子坐,离上师的法座很远,她仔细地听着。距离这么远,她竟没认出不停说法的华智。最后,当天的法会结束,所有结行的祈请文和功德回向都唱诵完了,妇人走到法座前接受上师的加持。她惊讶地发现以前一齐旅行的同伴,正仁慈地对她微笑。
这惊愕的寡妇恭敬又惶恐地请求上师原谅:“请原谅我不认识您,让您背我的小孩,向您提婚……及其他一切。”她哭着。
华智仁波切笑了,并要她不用担心。然后他向随从的人说:“这就是我的客人,她帮我来到这里,请将我们放在一旁的奶油、干酪和其他的物品全给她,且看看她的家人还需要什么。”
美德嘉纳是一位十世纪印度的教师及译师,他于晚年旅居西藏,使佛法在这片原始的土地上广为传扬。
证悟的班智达美德嘉纳经由他的预知能力知道他过世的母亲已投生为青蛙,被困在西藏一户人家的炉石下。因此,虽然年纪老迈,且需由翻译伴随,他翻山越岭千辛万苦地从印度到西藏,为了解救、引导他母亲投生更好的地方和得到开悟的解脱。
正当他越过两个佛教国家的分界线时,他的翻译竟死了。这是西藏人的不幸,因为这位睿智的学者没有翻译就无法教诲他们。幸而他沿途学会几句藏语,靠着神奇的力量去寻找他母亲悲惨的投生地。
他终于找到那间房子,里头住了个老妇。匿名的印度人就在这户人家打杂当仆人,没有人知道他是印度圣地最博学的大师之一。老妇让他担负着最艰辛的杂役,她甚至坐在他身上挤牛奶,以代替坐垫。
这圣者同时为他母亲祈祷,在炉边以及屋子的佛堂上点灯、供花,自身精进修持以便帮助他母亲和同样陷在恶业之网的所有众生。他发现无以计数的小虫子也住在炉石下面,他决心以菩萨愿利他的力量来超度他们。最后,他成功地将他母亲以及其他小生物的神识都超度到净土去。
有一天,这位有神通力的印度班智达用蹩脚的破藏语告诉他年老的女主人:“明天我们必须离开这房子,因为上方的山坡会崩塌。”他也警告邻居们。
老妇早就觉得她这奇特的仆人绝不是普通的流浪汉。于是,拖着牛,她和美德嘉纳离开了房子。其他的人都想:“那么高的一座山怎么可能崩塌下来?那不识字的怪人一定在胡说!他大概疯了!到底他连藏语(佛教的母语)都不会讲,他懂什么?”
第二天,果如预言,整座山塌下来,将整个村子掩埋。那座山的裂罅在康地滇阔附近至今仍清晰可见。
美德嘉纳圆满了为他亡母超度后,到滇阔朝拜了有名的度母寺卓玛拉康(Drolma Lhakang)。站在寺院门口,他听到一位曾到过印度的西藏译师正在教授“阿毗达磨”内的佛教心识学;因为译师学问平平,所以他的教法在形式上或内容上并不完全正确。
这位匿名班智达以清楚无误的梵文在寺院门上写着做为答覆:
不举首看月,
愚者注视着水中倒影;
不寻觅真正圣者,
愚者只随无明。
与其依师,
无宁依法。
毋依文字,
应依其义;
不依不了义,
应依了义。
然后他就离开了。
译师教完学,在寺院周围绕行,走到那扇门时,他看到班智达的题辞,立刻知道这有深意的字语一定是位博学之士所写,他询问所有在场的人是否知道谁在门上题字,有人说几分钟前有一位乞丐在附近逗留。
西藏译师急急追赶出去,终于在滇阔上方一条狭窄的山径追上正靠在路旁石头休息的美德嘉纳班智达。那译师立刻认出眼前这位闻名学者的真正身分,他虔诚又礼敬地在这印度人脚前的泥土地上一再跪拜顶礼,请求原谅他的没有早些认出大师,并很谦虚地愿意当他的翻译。自此之后,这位伟大的印度班智达在康地教学多年,利益无数的人。他最后在滇阔附近圆寂。
美德嘉纳吩咐弟子千万不要将他的遗骨放在舍利塔的圣骨箱内奉祀,而要面朝下地埋在土里。这是一个前所未闻的要求,目的是为了平服龙族──一种像蛇的生物,被认为是麻疯病的祸源。
“如果你们能照我的吩咐去做,”班智达说,“那种疾疫就不会延祸到这地区来。”
虔诚的弟子们认为,将他们敬爱的上师脸朝下的埋葬是不合宜而且极不恭敬;相反地,他们将他的遗体吉祥卧并且在他的坟上造了一座很大的舍利塔。
由于他们不遵从他明白的指示,当麻疯病后来袭击整个地区时,滇阔也无法幸免。最近那古老的舍利塔被破坏了,但美德嘉纳的遗骨为破坏者所忽略,至今仍留在原地。
华智仁波切的老师是著名的瑜伽士,也就是以严厉、粗犷闻名的大圆满大师多钦哲。
食子(多玛)是用大麦粉捻揉制成的圆锥形糕饼,在各类的供养礼仪中都会用到它。这些或为红色或为白色的糕饼,象征着方便与智慧,大乐与空性是无二无别、混然一体的。将食子供养后弃置,意味着自我幻象的消除。
有一天,装扮有如乞丐而匿名四处流浪的札·华智来拜望他的上师多钦哲。他在上师扎营的厨房内遇到一位喇嘛正在做多玛(食子)。
华智仁波切问这位喇嘛,他是否能进去见多钦哲,那位喇嘛斜眼看看眼前这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顺口说:“哦,没问题,我可以替你引见,不用担心。另外,能否请你帮我做这些食子?”喇嘛说完就走开,犹自咯咯地笑个不停,留下华智在那儿帮他做食子。
找不到奶油来涂一个白色的食子,却发现有过多的红色颜料来做红色的食子,博学的华智就把一个食子漆成红色。依那食子的形状,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应该是白色的,甚至它的名称──“噶多(意为白色的食子)”,都显示应该是白色,而现在却被涂成红色。
喇嘛终于回来了,他很满意这乞丐已替他做完所有的工作……直到他瞥见那个白色的“噶多”竟被涂成红色。
“这是何等愚“不文明用语”啊?!”喇嘛大叫。
华智仁波切温和地回答:“慈悲的喇嘛啊!能否请您告诉我,依照仪式它必需永远是白色而不能是红色的理由?”
“什么?!”喇嘛咆哮,愤怒地将发红的双眼瞪向天空,“这肮脏污秽的流浪汉,不仅犯了如此愚“不文明用语”的错误,竟还胆敢质问我!”他开始揍站在面前的谦卑流浪汉,并把他轰了出去。
“只要我在这里一日,你就别想要见多钦哲!”喇嘛望着华智仁波切后退的身影大叫,后者消失于森林中。
到了晚上,多钦哲仁波切问白天是否有任何人来见他,因为他有个梦兆,他的心子华智仁波切将来拜访,他也期待要见他这位独特的弟子。他的随从说整天都没有人来。但是有超能力的上师坚持一定有人来过,在厨房做食子的喇嘛终于开口,告诉多钦哲说有位乞丐的确到厨房来化缘,表示愿意以工作交换,但是在他犯了错,把一个白色食子涂成红色后,已被遣走。
“那就是华智,你这个笨蛋!”多钦哲大发雷霆,他的暴躁与他的智慧和慈悲是同样有名的。“立刻去找他来,除非我见到他,否则你们我谁也不见!”
因为多钦哲明白的直言,于是所有的随从都必须去找那个乞丐,并要求他回来。
当华智竖日早晨终于来到了上师面前,多钦哲要他坐上说法座,并很诚意地请他阐示寂天菩萨的古典不朽著作《入菩萨行论》,因为华智仁波切以注释此论闻名。
在广大群众面前,华智仁波切开讲《入菩萨行论》,解释着殊胜的菩提心(开悟者利他的发心)以及所有有关的修行方法。然后,在那位狼狈的做食子同伴将他褚红面孔掩藏在暗红僧袍下的当儿,他接着说:“虽然今天每个人嘴上都挂着陈腔滥调,高唱利他开悟的心性,我们当中仍有人甚至不知道他们所骄傲地涂绘的食子的意义,然而,他们的确知道如何揍打谦卑问他们的人。”
多钦哲大笑,藉由他的天眼通,他完全清楚前一日厨房那一幕的全部经过,他大声地说:“好极了!这小部分的寂天是我前所未闻的!”
佛教僧侣,或称为比丘通常终生持出家戒。放弃僧侣的生涯,常常会发生问题,虽然在不同的佛教传统里对于戒律或誓言的解释尺度有别。
阿弥陀佛即无量光佛,住于西方佛土,称作德瓦千或极乐世界。虔信者深信能重生于此净土者,将可快速地修证达到完全开悟之境。
在佛涅槃后几百年的古印度,有一位诚实优秀的比丘,每天都在他结居森林旁的一个小村落里化缘。有位当地的年轻女子为他俊秀的外表、正直的举止及其散发出来的宁静所吸引,不知觉地爱上了这位比丘。
慢慢地,这位比丘知道这件事情,他婉转地拒绝这女子的接近。随着时光飞逝,情况并未改进,这女子的热情与日俱增,已到了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地步。愈是得不到她渴望已久的东西,她愈是想获得。无论她的朋友、亲戚或是村里长辈们如何劝导她,还有比丘以及他的同修们如何仁慈同情地与她谈论这件事,都没有人能化减她极度强烈的单恋情结。
这可怜的年轻女子已经变得失神欲狂,不时地哭啼,并想要自杀轻生。
谦逊的比丘知道了这情形,面对如此的一个难题,他发现极不可能就迁往他处,置这女子不幸的命运而不理。为了实践他为利众生的菩萨誓愿,这位正直的比丘终于同意了那女子绝望双亲的正式提亲。婚礼很快地准备并举行。
“如果一件事是值得做的,就应该尽力做好。”那位比丘心想。
他成为一个很好的丈夫,在各方面都很体贴,而他的妻子也深爱着他。这对夫妻以祖传的编篮技艺为生,他们的小孩后来也跟着一起工作。每当工作时,这位还俗的比丘双唇似乎不停地默念祈祷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外在的迹象显示他从前的行业。他的诚实正直很快就被注意到。
小生意很快就变得兴隆,当地人们普遍认为如能拥有还俗比丘手编的篮子,幸运和兴盛都会降临他们身上。
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这家庭也兴旺了,整个地区在物质与精神上都更充裕丰盛。这位正直的编篮师,背早驼了,人们经常向他寻求忠告和祝福。他的孩子继承他的风范,子传孙,孙传子……
时间终于到了,这对恩爱的老夫妻相继去到另一个世界,如同我们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当他们各自奇妙地投生到西方极乐净土的莲花苞中,阿弥陀佛授记他们终将开悟成佛。
阿弥陀佛还宣示:“编篮大师,由于你的无我,放弃了自己原来选择的寺院生活来救一条性命,你真正做到了出离、利益众生和崇高的精神意义,因此大大减短了你以及所有有幸与你业力相连的人们到达涅槃彼岸的路程。”
有位名叫千伯的外道教师妒忌世尊名望日益增长,许多他从前的学生和弟子都无可理解地加入佛教徒的行列。因此,有一天他决定要报仇。
千伯有位信徒叫做帕贝,帕贝的妻子已经成为佛陀乔达摩的虔诚信徒;现在帕贝似乎也岌岌可危地快改信佛教了。帕贝的妻子想邀请佛陀和他的出家弟子们到家里应供,千伯指称她无知的行为太愚“不文明用语”了,但无可奈何,这心地清净的妇女信心坚定。
面对如此顽强的反抗,狡诈的千伯并不服输。他说如果她坚持一意孤行做这傻事,帕贝就满她的愿吧!千伯批评道,如果这位新的老师,释迦牟尼佛,真如人所说的确具备遍知、智慧和慈悲的伟大力量,他应该能预知任何可能发生在他自己和他信徒们身上的不幸;如果他名不符实,那么帕贝的妻子盲目地跟随群众接受新的教义和规矩不就是不智之举了吗?──这就是千伯的教唆之辞。
帕贝在家前刚跨过门槛的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像捕虎的陷阱一样,里面填满了灼烧得发红的木炭,并在佛陀和弟子们日中来应供的前一刻,才巧妙地掩盖起来。如果佛陀真的是全知全能,他自然会事先知道而且不会跨过门槛来,但是如果这位新上师只是个冒牌货,他将会踩在假地板上,跌入火坑而被烧死。
更狠的,那卑鄙的千伯交代帕贝在会供的食物中下毒,万一佛陀能侥幸走进屋子,那么就可做另一项试验。如果佛陀真是全知全能,他是否就将谢绝享用下了毒的食物且指示他的弟子们也不取用呢?
对愚痴的帕贝来说,他是同意这个计谋的。他怎么会懂得这些宗教的是非?他又怎么会去质疑自己的上师千伯的尊贵人格呢?
帕贝的妻子知道这计谋后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她对佛陀常常被证实了的全知全能有大信心,但万一佛的弟子,或成就稍低的比丘先行于佛前,不也成为这卑鄙毒计的牺牲者了吗?而且,如此邪恶可耻的目的为何?帕贝的妻子对千伯的狡诈,和他对丈夫的影响支使力大为惊骇,她极力规劝她的丈夫。
虽然她反对整个阴谋,但是,身为一个女人,在那个时代、那个地方,她的意见是微不足道的。她的丈夫帕贝将她锁在一间储藏室以免她妨碍计划的进行。帕贝送了贴子邀请佛陀和他穿着红色袍子的出家弟子们来午餐,接受供养。
佛陀接受了邀请,并且预知一切将会发生的事情;同时,千伯小心翼翼地留在帕贝屋子里的一个房间,在幕后观看。
二天后,佛陀对所有的弟子们吩咐,他们都将到帕贝家接受午供,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当中任何人绝不可以在他之前跨过门槛,先行进入屋内。之后,全体就出发了。
当出家众们来到帕贝家时,温和微笑的佛陀走进来,未受惊扰,不仅那片薄的假地板没有照计划塌陷,连前面房间宽广的整片地板似乎都奇迹地变成一个美丽的湖泊,充满了盛开的纯净莲花、天鹅、水鸟和水鸭;而且,每当佛陀走一步,一朵光辉的白莲花立刻从他脚下生起。
目睹这奇妙的景象,全部的人都十分惊奇,尤其是惊惶失色的帕贝,当佛陀仁慈地对他微笑时,他只是畏惧地站在那儿。
这位羞辱的主人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愚“不文明用语”,于是他揭发了整个卑鄙的计谋。
佛陀耐心地听完帕贝伤心的忏悔后说:
证悟的人无分别,
何来利益与伤害?
证悟者超越三毒的剧火──贪、嗔、痴;
凡火何能伤?
可怜而愚昧的帕贝现在终于完全相信佛陀确实悲智圆满并且全知全能,而不是像许多流浪的圣士和瑜伽士只懂一些神通。他坦承食物也下了毒,以当做进一步的测试用,他希望当场另煮新食来供养佛陀和僧众。
佛陀又以偈颂说:
证悟者得自在,
超越善与恶,
故无利益与伤害;
证悟者已能转化三毒有害的影响力,
贪、嗔和痴;
凡毒与我何所伤?
当佛陀和比丘们坐下来接受供养时,帕贝仍是充满恐惧,但毒食在僧众口中似乎变成甘露。同时,目睹这一连串的奇迹后,失败羞辱的千伯从后门逃走了,从此不曾出现于帕贝家或那地区。
那位虔诚妇人的信心被证明了,真理战胜,邪恶降伏,不信者改信,帕贝和他的邻人都成为佛陀宽容、爱好和平的追随者。
东藏江孜河畔住着一位喇嘛,虔诚的信徒供养了他许多东西,但因他已抛弃所有世俗的牵绊,对这些供养物也只是随意放置。
有一天,一个小偷到他的佛堂偷了些宗教仪式用品,喇嘛直觉到邪恶之气,很警觉地,当场逮到小偷。知道这小偷的恶业深重,喇嘛决定替他消除紧缠的罪业。
捉住小偷的脖子,喇嘛用一本经书敲打他的头,同时重复念着皈依祈请文:“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我自今起至心皈依三宝。”不说第二句话,他就把小偷放了。望着往外逃窜的小偷身影,喇嘛唱道:“我已经舍弃世间所有的财物,愿你也能舍弃不善的行为。”
当晚,小偷缩在桥墩下思索着受损的自尊。午夜时分,他自噩梦中惊醒,看到四周布满邪魔鬼魅。
他惊吓不已!突然脑子闪过白天喇嘛打他时所念的皈依祈请文。小偷不自觉地念起:“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我自今起至心皈依三宝。”他不断重复地念着,同时清楚地看到精魂鬼魅在皈依祈请文的力量下不断消失逃散。此后,他不停地念诵皈依祈请文,并成为江孜河畔那位喇嘛的弟子。
如众周知,皈依是入佛法之门,是证道之路。皈依祈请文与对三宝的虔信心必能平服邪恶力量,净除不善业,并为心灵带来清净。小偷远离幻象,转求难以言喻的涅槃宁静,他自己终于也证悟成为上师,并且引导许多人得到解脱与开悟。
在喀什米尔地方,久远以前住着一位名叫米惹西的僧人,他是一个典型严守佛教戒律的比丘。经由禅定的力量,他具足神通,他的许多弟子证明他们的上师能在空中飞行,能看透他们的心念,能知过去,并能正确无误地预知未来。
这位伟大的比丘是位素食者,而且固守佛制,过午不食。有一天,他凑巧在他森林的住所外,用大锅子在户外火坑上浸染他赭色的旧僧袍;其时有一群怒气冲冲的人在寻找最近遗失的小牛,正好碰到了他。他们打开锅子发现锅内全是杂色的碎片和血色般的颜料,于是大叫并诬赖这默不出声的僧人,控诉他偷宰了他们的牛,并把他捉走了。
这群人在邻近的村子召开私下的审判,并且很快就判决将沉默的老比丘用铁链锁在牢里好几天。老比丘既不为自己未犯的罪行辩解,也不企求获得释放。他的弟子恳求他设法解决这错误,但米惹西一句话也没说。
几天后,村民找到那只遗失的小牛,知道自己冤枉了老比丘,他们请求该地的首领释放老比丘,但那首领正因其他重要的事情分心,而将这案子耽搁了好几个月,因此米惹西一直被留在土牢内。
最后,被囚禁的老比丘的几个重要弟子亲自去求见国王。国王听了他们的叙述非常惊异,害怕这严重的冤狱所造下的莫大恶业将会报应全国以及那些不负责任的村民。因此,国王立刻下令释放老比丘并且召请他前去,以求弥补。毕竟,一个尊贵的出家众被冤枉,关在污秽的洞穴里六个月并非常有的事!
当那位庄严的老比丘来到国王面前时,国王请求他宽恕,并问比丘因国王的疏忽而对米惹西造成这么可怕的错误,他能怎么补救?国王并且强调,他会处罚那些造成米惹西冤狱的人。米惹西回答说:“尊贵的国王,请不要处罚任何人,这是我的报应,我很乐意承受。如果一个人行为没有种下恶因是不可能受苦果的。”
国王很奇怪地问:“为什么?尊者,您曾经做过什么呢?”
米惹西解释说在多生前他曾是个小偷,从一些村民那儿偷了一头小牛,被追赶得急了时,他将小牛丢在一位正在森林里禅坐的阿罗汉附近,使那位证悟的比丘被链在洞里关了六天。
米惹西垂着眼继续说:“尊贵公正的国王,因为那桩恶业,我已多生堕在恶道受煎熬。现在,我的恶业终于完全偿还,罪业也已清净,因此,对于您及您的臣民,我只有感激和尊敬。”
低首致礼后,米惹西静静地回到森林安详地继续他的禅修。